伞上花

－ 演员也＊演员青，中短篇，谈恋爱，日or隔日更_(:3JZ)_

前文：一，二，三

四、

“青老弟，你有什么想法吗？”马仙洪拉开椅子，在诸葛青身边坐下。

诸葛青正心不在焉地吃着早点，筷子上夹了一个包子，眼神却直直盯着餐桌上的剧本。剧本上描述了影片中重要的一个段夜戏，同时是个剧情转折点，诸葛青饰演的角色在部分面临着剧烈的心理挣扎。

马仙洪问的正是他在看的这场戏。

剧本上详细描述了分镜，可到了诸葛青的角色时，寥寥数句台词和几个描写情态的形容词都被张之维划去了。

“不要被它局限。”张之维是这么对诸葛青说的。

诸葛青摇摇头，“我没抓着张导说的感觉，马哥，你有什么看法么？”

马仙洪叼着包子，话说得囫囵：“张导都不敢给你局限，我哪敢啊……”

诸葛青笑笑：“您可比我经验多啊，就说说呗。”

“没事儿，你只管演，我配合你。”马仙洪给自己倒好豆浆，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，“想想，如果你不是你——我是指，把你放在角色这个位置，你面对这一切诱惑，面对自己的好友，会是什么反应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

这是个无解的问题，诸葛青挨到在片场收拾停当，思路还是左右不过本子中给的几个表现，只得硬着头皮开拍。

张之维让工作人员站开，机位隐匿在树干后，树枝上，靠近演员的只有一台移动的摄像机。诸葛青和王也穿着单薄的衣衫在林中奔跑，直到他犹疑地停下，马仙洪出现在两人眼前。

刚刚奔跑的喘息还没平息下来，夜间的冷风挠过他的后脖子，诸葛青感觉有点犯晕，冷汗随之渗了出来。此时此刻，马仙洪在他的背后低声劝诱，而王也则在不远处使用风后奇门对付上根器。风后奇门——打败他苦心孤诣多年休息的术法，从根本上动摇了他信心的术法……

不知为何，诸葛青忽然感觉自己能理解片中人物的复杂心情。有一阵子，他真心实意地嫉恨起王也，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恐惧、自责、不甘，各种情绪在猛烈地撕扯着他的神经。

诸葛青感觉身上发冷，胃部搅成一团。那时候王也在做什么？他步履蹒跚地抵御几名上根器，眼睛朝自己看过来，直直地看进自己的眼睛。

诸葛青看到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愣怔和惶恐，紧接着他冲自己大喊：“你在搞什么！还不快走！”

王也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背对着镜头，导演和工作人员都没有发现，或许能注意到这瞬息变化的只有自己。这一刻，王也和他饰演的角色在诸葛青眼中重合了，诸葛青的意识重新运作。

“老王啊……你也有今天……”

诸葛青可能笑了一下，可能没有，他继续自己的动作，向着马仙洪发起攻击。跟着武术指导习练多次的动作自然而流畅地施展出来，就像是发自心底一般……

诸葛青在这一刻做了选择。

诸葛青饰演的角色在这一刻做了选择。

“咔！”

张之维把录像翻来覆去看了几遍，欣慰道：“很好，过。”

这是当天最重要一场戏，一入夜就开拍，大家本以为按照张之维的标准，磨个通宵都说不定。这会儿听到这句话，霎那间有些难以置信。但没人能够否认，这几位戏骨的配合已经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，再想不出还有什么诠释的方式。

工作人员开始收捡道具，其它演员也动作起来，只有诸葛青还愣在原地。

“老青？”

王也把人掰过来，只见诸葛青唇色发白，额角还挂着冷汗。风一吹，整个人打了个冷颤。

王也伸手拍拍他的脸：“嘿，回神。”

诸葛青小声地说：“我觉得他不只是那样。”

“啊？”王也旋即意识到他在说剧中的人物，于是顺着点点头，“嗯，不只是那样。”

“他想得到《神机百炼》，但是有别的理由，不只是为了修习八奇技……”

大概是为了扩大下一部戏的灵活度，剧本没有确切描述角色的动机，但是王也笑了： “是，他的目光不会这么局限。”

“先别想了，刚刚有一阵你的眼神简直要活剜了老马。”王也拍一下诸葛青的背，把他的下句话堵了回去。

站在旁边的马仙洪打个哆嗦：“诸葛老弟，快出戏！”

诸葛青怔了怔，笑道：“马哥别犯怂啊，两个我都不够你打的。”

马仙洪听他这么说，知道这位是没事了，套好大衣，一挥手道：“走了啊，明天见！”

诸葛青也取过大衣，三两下穿上，和几名工作人员告别后，踏着剧组踩出来的林间小径往回走。

“老青，”王也追上来，两人并肩，“说真的，你刚刚真的有点吓到我……”

诸葛青笑他：“怎么？我就在哪儿干站着，怎么吓到您老了？”

“总觉得，你上一刻还在动摇，下一刻就决心要黑化了，”王也摸摸鼻子，“我不知道怎么描述，但是下下一刻……你居然回来了。”

“啊？”

“你回到我这边来了。”王也说着就笑了。

“啊……哦。”诸葛青意识到王也是在说片中角色的立场变化，又有些走神。

王也忽然问：“你冷么？”

诸葛青觉着羽绒服不符合他的审美，于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，身边常备的就只有呢大衣，还是修身款。王也倒是不在乎形象，整个人裹得非常瓷实。

诸葛青叹口气：“有点，已经不指望这山里能暖和了。”

听到这句话，王也一把握住他的手，往自己兜里塞去：“嘶……真的冷。”诸葛青被吓了一跳，一时间竟然没想到把手抽出来，于是就被王也这么拽住了。

王也的掌心温度熨帖，诸葛青整个人跟着热起来，角色带给他的情绪霎那间被驱散，昨个儿心虚的感觉又重新复苏。

王也曾经打趣过他拘谨，他伪装去了。在影片中诸葛青的角色面对王也也藏着些拘谨，这不都心里藏着事儿吗……

脚下是干枯的落叶碎裂的沙沙声，明月高悬，群星隐匿，小径两旁漆黑一片，什么都看不明晰，抬头，只能远远瞧见星点车灯。

诸葛青后脑发麻，感觉心脏就要跳出来，被揣在兜里的手很快有了温度，手心甚至有些发潮。

在相当一段时间内，诸葛青都把王也当好朋友，直到某一天他发觉自己动了心，这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，不寻常到诸葛青没有勇气想象——王也这个表现得这么直男的直男真的会喜欢自己。

他万般掩饰，只是因为抱有那么一丝侥幸，自己有朝一日能从这份感情中脱出，重新喜欢上一个妹子或其他什么人——一个即使不做朋友，他也不会觉得可惜的人。总之不是王也。

诸葛青想把手抽回来，又觉得这么做实在有些此地无银，不一会儿就松了劲。快要走到光线中时，他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。

怎么办，我怎么这么喜欢你，他泄气地想。